第232章 长安京保卫战(八)(2 / 2)
“请诸位赴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身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
“第六军团——”蒋伯龄的吼声压过了战马的嘶鸣,“冲锋!!!”
“杀——!!!”
两千铁骑,同时启动。
如果说严君疾那一千五百骑是闪电,那蒋伯龄这两千骑就是山崩。
他们没有取巧,没有迂回,就那样正面撞向了湮灭军团厚重的方阵!
距离在急速缩短。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蒋伯龄长枪平举,枪尖对准了方阵中央那个明显是指挥官的魔族——那家伙骑着一匹格外高大的梦魇兽,手中战斧比寻常的大出一圈。
十步。
梦魇兽上的魔族指挥官也看到了蒋伯龄。
他咧嘴,露出锯齿状的尖牙,战斧高高扬起。
五步。
蒋伯龄突然松开了左手。
右手单手持枪,身体向右侧倾斜,几乎与马背平行。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动作——失去了左手的控制,长枪的准头和力量都会大打折扣。
但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
蒋伯龄的右手发力!
长枪不是直刺,而是从下往上,一记凶悍无比的挑刺!
枪尖精准地刺入梦魇兽的下颌,穿透上颚,从头顶贯出!
“嘶聿聿——!!!”
梦魇兽发出凄厉的惨嚎,前蹄扬起,将背上的指挥官狠狠甩飞!
蒋伯龄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长枪顺势横扫,将旁边一个试图偷袭的魔族士兵砸得胸甲凹陷,口喷绿血倒飞出去。
而他身后的两千骑兵,已经狠狠撞进了方阵!
撞击。
最原始最野蛮的撞击。
战马的重量,速度带来的动能,在这一刻全部转化为毁灭的力量。
第一排的湮灭军团士兵即使举起了巨盾,也被连人带盾撞飞!后面的士兵来不及补位,骑兵已经冲进了阵中!
弯刀挥砍,长矛突刺。
骑兵的优势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居高临下,速度加持,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
一个帝国骑兵的弯刀斩在魔族士兵的肩甲上,铠甲变形、碎裂,刀刃深深砍进骨头,绿色的血喷溅而出。
又一个骑兵的长矛刺穿了魔族士兵的咽喉,但长矛也被对方临死前抓住,骑兵索性弃矛,拔出腰刀继续劈砍。
但湮灭军团不愧是魔族精锐。
最初的混乱之后,他们迅速收缩,三五人组成小阵,巨盾护住侧面,战斧专砍马腿。
一匹战马前腿被斩断,惨叫着翻滚,马背上的骑兵来不及跳下,被压在
又一个骑兵冲得太深,被四面围住,弯刀连斩三人,最终还是被一斧劈开了胸膛。
战场变成了最残酷的绞肉机。
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每分每秒都有生命消逝。
蒙毅看得眼睛都红了。
他举起已经卷刃的剑,嘶声大吼:“帝国师团——前进!配合骑兵!把魔族压出去!”
残存的一千多帝国步兵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挺起长枪,迈着踉跄但坚定的步伐,向前推进!
正面,蒋伯龄的骑兵在凿穿。
侧面,严君疾的骑兵在回旋切割。
后方,蒙毅的步兵在挤压。
湮灭军团的方阵,终于开始动摇。
而就在这时——
“援军!南面又来援军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蒙毅转头看向南侧街巷。
那里,尘土再起。
不是骑兵。
是步兵。
黑压压的步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沉重的步伐,从街巷里涌出。最前方,一面“薛”字将旗迎风招展,旗下,一员中年将领身披重甲,手中长刀雪亮。
薛岳的副将,曾水源。
他带来的不是八千,而是整整一万步兵——显然,薛岳把能抽调的兵力全都给了他。
曾水源甚至没有做任何战前动员。
他只是举起长刀,刀锋前指,声音冰冷如铁:
“薛岳将军有令——缺口处的魔族,一个不留。”
“全军——”
“突击!”
“杀!!!”
一万生力军,从南向北,狠狠撞在了已经摇摇欲坠的湮灭军团侧后!
……
魔族中军,大帐。
拓科拖手里拿着一份刚送来的战报,眉头紧锁。
“陛下,”他低声道,“湮灭军团传回消息——缺口处遭遇帝国骑兵突击,侧翼被包抄,后方出现新的步兵援军。前锋指挥官请求撤退。”
“撤退”两个字,他说得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
托里斯没有回话,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准。”
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
拓科拖一愣,显然没想到陛下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他迟疑了一下:“陛下,要是就这么撤退,恐怕……”
“恐怕什么?”托里斯打断他,“恐怕军心受挫?恐怕帝国守军士气大振?”
他顿了顿,轻轻摇头:
“拓科拖,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二十七年,陛下。”拓科拖躬身。
“二十七年……”托里斯重复这个数字,仿佛在咀嚼什么,“那你应该知道,朕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他缓缓转过身:“梁子令给的弱点是真的,城墙确实塌了。”托里斯淡淡道,“司马错的应对也是真的,他调了骑兵、调了步兵,用最精锐的部队堵住了缺口。这场试探,我们损失了大约两千湮灭军团士兵,帝国守军的损失……估计在三千到四千。”
拓科拖沉默。
这个交换比,在攻城战中其实不算差。但湮灭军团是魔族最精锐的重步兵,培养一个需要十年,而死的大多是帝国的新兵甚至民夫。
“你觉得亏了?”托里斯看了他一眼。
拓科拖不敢回答。
“不,很值。”托里斯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我们用一千五百精锐,换来了三个情报。”
他竖起第一根手指:
“第一,司马错的反应速度很快,城内的指挥体系没有因为城墙坍塌而崩溃。”
第二根手指:
“第二,帝国还有成建制的骑兵部队,而且战斗力不俗。”
第三根手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司马错,已经把手里能打的牌,亮出来一大半了。”
他转过身,看向拓科拖:
“帝国的骑兵,原本应该在城外游弋、袭扰我军侧后。现在他进了城,堵在缺口里——城外,我们的狼骑兵可以放心活动了。”
“帝国的精锐师团,原本应该驻守皇城。现在却出现在西城墙——皇城的防御,必然空虚。”
“薛岳从东墙调兵支援西墙——那么东墙,就必然出现薄弱环节。”
托里斯每说一句,拓科拖的眼睛就亮一分。
“所以,”托里斯最后总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场试探,我们亏了一千五百人,但摸清了司马错的兵力部署、反应模式,还逼他调动了关键部队,暴露了防御弱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我们还没用力呢。”
拓科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中军前方,那具高达数十米的“纳若卡”攻城巨锤,已经完成了最后组装。
黝黑的金属撞锤悬挂在塔顶,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三十头强壮的驼兽正在驭手的鞭打下,将这庞然巨物缓缓拖向前线。
“传令,”托里斯的声音再次响起,“湮灭军团撤回,在缺口外重组,与后续部队汇合。其余各军团持续组织进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纳若卡”上:
“明天黎明。”
“朕要听到长安京城门破碎的声音。”
拓科拖重重捶胸:“谨遵陛下圣谕!”
“司马错……”
拓科拖轻声自语:
“你守得住一次,守得住十次吗?”
“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城墙硬——”
他抬起手,五指缓缓收拢,仿佛要将整座长安京攥在掌心:
“还是朕的‘纳若卡’,更硬。”
……
缺口处。
最后一队湮灭军团士兵撤出了城墙。
他们撤得很从容,甚至带走了大部分战友的尸体。只留下满地砖石、鲜血,和堆积如山的帝国守军遗体。
蒋伯龄没有追击。
他的骑兵损失也不小——正面冲锋那两千人,活着回来的不到一千五百。战马损失更多,许多马匹即使没死,也受了重伤,只能就地宰杀。
他勒马停在缺口边缘,长枪拄地,枪尖还在滴着绿色的血。
身后,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
还活着的伤员被抬下去,死者被集中到一起。
民夫扛着沙袋、木桩、砖石,在军官的指挥下,拼命修补那个百米宽的缺口。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临时修补,顶多只能让缺口不再扩大,根本无法恢复原有的防御强度。
下一次魔族进攻,这里依然是弱点。
“蒋将军。”
蒙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蒋伯龄回头。
年轻的将军已经包扎了伤口,换了身干净的战袍,但脸上的疲惫和眼中的血丝无法掩饰。他走到蒋伯龄马前,郑重抱拳:
“今天要不是将军及时来援,蒙毅与帝国师团这两千弟兄,恐怕要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他说得很认真,没有半点客套。
蒋伯龄看了他几秒,翻身下马。
“蒙将军不必多礼。”他扶住蒙毅的手臂,声音沉稳,“都是为陛下效力,为长安死战,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蒙毅肩膀的绷带:“伤怎么样?”
“皮肉伤,不碍事。”蒙毅摇头,随即苦笑,“倒是手下的弟兄……跟我出来的两千人,现在还能站着的,不到八百。”
蒋伯龄沉默。
战争就是这样。
数字冰冷,但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都是一个家庭的儿子、丈夫、父亲。
“薛岳将军的副将曾水源,已经接管了缺口的防务。”蒙毅继续道,“他带了一万人,加上将军您的骑兵,还有我剩下的几百人,暂时能守住。大元帅传令,让您带着骑兵撤回城内休整,准备应对魔族下一次进攻。”
蒋伯龄点头。
这是正确的决策。
骑兵在城内巷战中发挥不了全部威力,反而容易成为靶子。撤回休整,保持机动,才是上策。
“严君疾呢?”他问。
“严副将正在清点伤亡,很快就来。”蒙毅顿了顿,压低声音,“将军,今天这一仗……不对劲。”
蒋伯龄看向他。
“魔族撤得太干脆了。”蒙毅眉头紧锁,“他们明明还有余力,至少缺口外还有两万预备队没动。如果继续强攻,我们就算能守住,损失也会更大。可他们就这么退了……”
“试探。”蒋伯龄缓缓吐出两个字。
蒙毅一愣。
“他们在试探。”蒋伯龄重复,目光投向缺口外那片正在重新集结的魔族大军,“用一千五百精锐,换我们三千条命,顺便摸清我们的兵力部署、反应速度、将领风格。”
他收回目光,看向蒙毅:
“而且,他们成功了。”
蒙毅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他明白了。
今天这场血战,看似帝国守住了缺口,击退了魔族,但实际上——
蒋伯龄的骑兵暴露了。
蒙毅的帝国师团精锐暴露了。
薛岳从东墙调兵的动向暴露了。
司马错手里能打的牌,被翻开了一大半。
而魔族呢?
他们只损失了一千五百人——对五十万大军来说,九牛一毛。
真正的杀招,还没露面。
“那具‘纳若卡’……”蒙毅的声音有些干涩。
“明天。”蒋伯龄抬头,看向西面天空。
夕阳正在缓缓沉入地平线,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
那血红映在他眼睛里,仿佛预示着什么。
“最迟明天,”他轻声说,“那东西,就该上场了。”
风从缺口灌进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两个帝国将领并肩站在废墟上,望着城外那无边无际的魔族营火。
谁也没再说话。
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真正的风暴,还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