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我不是想控制他们（1 / 2）

凌晨四点，市立医院地下三层实验室。

陆昭摘下EEG传感器，动作缓慢，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抵抗某种无形的重压。

额角那道干涸的血迹已经结成暗红色的细纹，像一道被遗忘的刀刻，横亘在他眉骨与发际之间。

他没去擦，只是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温热——那是从志愿者情绪中抽离时反噬的余震，像烧红的铁丝在神经末梢游走。

白袍医生递来一条浸过热水的毛巾。

“你刚才不是在接收情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融进仪器低鸣的背景音里，“你在重塑它。那种能力……本不该这么快觉醒。”

陆昭抬眼，目光落在主控屏上。

三组脑波图谱仍静静铺展在屏幕上，其中一组尤其刺目——原本剧烈震荡的曲线，在他开口说出“她以你为荣”的瞬间，骤然平滑下来，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温柔抚过。

不是抑制，不是镇定，而是重构。

就像把一团打结的线重新编织成了另一种图案。

“我不是想控制他们。”陆昭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得像是磨破了喉咙，“但当他说‘母亲对不起’的时候……我突然知道她真正想传达的是什么。不是歉意，是托付。是死前最后一秒还在试图保护孩子的执念。”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就像……我读到了藏在情绪底层的记忆碎片。”

白袍医生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调出一段加密日志。

屏幕亮起，一串编号浮现：【红眼计划\/第四阶段——记忆诱导协议】。

“这正是‘红眼计划’的最终目标。”他轻声说，“我们想做的从来不只是共情，也不是操控情绪，而是直接触碰记忆本身——让一个人的创伤，在另一个人意识中真实重现。十年前，我们失败了。七名受试者精神崩解，三人自杀，两人永久失语。唯一活下来的李锐，至今还在靠药物维持基本认知功能。”

他回头看向陆昭，目光复杂：“你现在走的，是李锐差点死掉的路。可你不一样。你不仅承受住了，还反过来影响了他们的情绪结构。这不是被动感应……这是主动植入。”

陆昭盯着自己的手，五指缓缓收拢。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过去的他，依靠逻辑推理、行为侧写和心理博弈去逼近真相——那是侦探的方式。

而现在，他正踏入一片无人涉足的领域：用语言作为武器，用声波作为载体，将信念像种子一样种进他人意识深处。

他可以安抚一个濒临崩溃的灵魂。

也能，让一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人，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清醒。

上午十点，第二轮训练开始。

新的三名志愿者被引导进入深度回忆状态。

生物反馈系统将他们的情绪波动转化为特定频率的声波，通过特制耳机传入陆昭耳中。

第一段音频是战争幸存者的记忆回放——炮弹落地的轰鸣、战友临终的喘息、泥土混着血腥味灌入口鼻的窒息感。

陆昭闭目静听。

起初，他只能被动承受那种撕裂般的绝望，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呼吸艰难。

但渐渐地，他捕捉到了父亲当年在审讯室里的节奏——那种低缓、稳定、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语调。

他开始调整呼吸，模仿那个节奏，像在黑暗中点燃一支微弱却固执的火苗。

奇迹发生了。

监控显示，那名战争幸存者的恐慌曲线出现短暂回落，杏仁核活跃度下降23%。

“他在响应你的θ波共振。”白袍医生迅速记录参数，“你在影响他的边缘系统，就像调节一台失调的收音机。”

“试试……”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慎重，“主动‘放进去’一点东西。”

陆昭深吸一口气，睁开眼，视线穿透虚空，仿佛直视那名志愿者灵魂深处的阴影。

他低声说：“你不是逃兵，你是活下来的证明。”

话音落下，志愿者猛然睁眼。

泪水无声滑落，但他不再抽搐，不再颤抖。

他的手指松开紧攥的床单，缓缓抬起，轻轻按在胸口，像是在确认某种久违的存在。

主控屏上，杏仁核活跃度下降47%。

陆昭缓缓坐直身体，嘴角扬起一丝弧度——那不是笑意，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认知：

他不再是旁观者。他是干预者。

“我能种下平静。”他轻声说，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也能埋下怀疑。”

中午十二点整，老赵的电话猛地刺破实验室的寂静。

“市中心地铁站又出事了！”老赵的声音急促得变了调，“这次不是晕厥，是集体暴动！三十多人围攻安保人员，砸玻璃、撞闸机，高喊‘他们来了’‘别让他们抓走孩子’！现场像疯了一样！”

陆昭立刻接入警方内网，调取实时画面。

视频中，人群双眼充血，表情扭曲，动作却出奇一致。

有人用头撞击玻璃墙，发出沉闷的响声；有人跪在地上嘶吼，口中不断重复着一串诡异的数字序列：

“xN09Δ……xN09Δ……”

陆昭瞳孔骤缩。

这个编码——他见过。

就在昨夜，他在“康宁精神康复中心”一名护士遗落的药瓶底部，发现过同样的标记。

当时他还以为是内部批号，现在才明白：那是触发指令的密钥。

他立即调取全市公共安全监控系统，锁定所有异常个体的行动轨迹。

结果令人窒息——这些人在过去48小时内，全部进出过“康宁”下属的三家社区门诊。

更可怕的是，这些门诊的医疗主管名单里，赫然有两名曾参与“11·23案”物证保管工作的旧人。

其中一个，曾在十年前销毁关键dNA样本的报告上签过字。

“他们在复刻‘红眼计划’。”陆昭冷声道，每一个字都像从冰层下凿出，“不是测试药物，是在激活预设的心理触发点。这些人不是突发精神异常，他们是被唤醒的‘节点’。”

白袍医生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如果真有人掌握了完整的协议……他们就能批量制造服从者、混乱源，甚至是……自我献祭的执行体。”

陆昭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