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殿心潮涌,阳明沉思帝意深(1 / 2)
王守仁迈出暖阁的那一刻。
一股暖煦的阳光扑面而来。
像泼了盆温水在脸上。
强烈的光线晃得他下意识地眯起了双眼。
睫毛上落着细碎的光。
方才在暖阁之中。
陛下那低沉而有力的话语。
仍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别让朕失望。”
五个字。
像五记重锤。
狠狠砸在他心湖上。
激起的涟漪撞得胸腔发颤。
守在门口的锦衣卫缇骑。
身姿挺拔如松。
飞鱼服的肩线绷得笔直。
见他从暖阁中走出。
齐刷刷躬身。
动作整齐得像刀切:
“王编修。
需要送您回去吗?”
缇骑的声音沉稳而恭敬。
目光里没了往日对文官的轻慢。
多了丝真切的关切。
王守仁轻轻摇了摇头。
指尖在官袍袖口捏了捏。
布料被攥出褶皱。
神色平静却藏着股劲:
“不必了。”
“我自己走走。”
声音虽轻。
却像钉在地上的桩。
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缇骑见状。
没再坚持。
又躬身退了半步:
“那小人告退。”
转身时靴底擦过金砖。
“噌”地一声。
脚步声渐渐远了。
王守仁沿着宫道缓缓前行。
脚下的金砖光溜溜的。
被无数人踩得发亮。
砖缝里嵌着陈年的灰。
每一步踩上去。
都像踩着大明的家底。
他望着脚下的砖。
思绪却飘得老远。
想起刚才在暖阁里的情形。
陛下端坐在案前。
龙纹常服的领口敞着。
没系玉带。
倒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那双眼睛。
亮得吓人。
仿佛藏着无尽的星辰。
扫过来时。
连他心里的念头都能看透。
“让我去五军营当参军。”
王守仁喃喃自语。
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眼角的纹路都松了。
心里涌着股热流。
烧得指尖发颤。
他早就觉得京营的操练是个笑话。
队列站得再齐。
箭射得再准。
可蒙古人来了。
难道要跟他们比站队?
上次跟兵部主事吵架。
那老东西梗着脖子骂“文官懂个屁”。
他当时气得攥碎了手里的茶盏。
碎片扎进掌心都没察觉。
可他只是翰林院的小小编修。
官阶七品。
说的话连廊下的麻雀都惊不醒。
没想到。
陛下竟然知道。
还把整顿京营的事。
压在了他肩上。
这信任。
来得太突然。
像久旱的地里落了场暴雨。
让他既惊又喜。
连脚步都轻了几分。
“陛下怎么会知道我跟兵部主事吵架?”
王守仁心里咯噔一下。
眉头微微皱起。
指尖在掌心摩挲。
那里还留着上次扎的疤。
“难道……锦衣卫一直在盯着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他又摇了摇头。
把想法甩了出去。
管他呢。
陛下肯重用。
便是天大的知遇之恩。
哪怕真是盯着。
这份“盯”。
也是瞧得起他。
他定当豁出命。
不负陛下所托。
宫道旁的柳树。
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嫩绿的叶子绿得发亮。
像蘸了春汁的笔。
风一吹。
枝条扫过他的袖角。
软乎乎的。
像在拍他的肩。
王守仁停下脚步。
望着远处的角楼。
角楼上的明黄旗帜。
在风中猎猎作响。
边角被吹得卷了边。
却仍挺着腰杆飘。
像在跟他较劲。
“五军营参军。”
“管军纪。
改操练。”
他低声重复。
指尖在空气中虚虚一点。
像是在划京营的布防图。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心里门儿清。
京营里的将领。
不是英国公的侄子。
就是徐阁老的门生。
一个个腰里别着功劳簿。
眼里只有自己的前程。
他一个文官空降。
怕是刚进营门。
就得被唾沫星子淹了。
“陛下说。
有他在。
天塌不下来。”
想起朱厚照那坚定的话语。
王守仁心里一暖。
像揣了个小炭炉。
刚才的愁绪散了大半。
“看来。
陛下是真的想整顿京营。
不是随口说说。”
他攥紧拳头。
指节发白。
有陛下这句话。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他也得闯一闯。
又想起陛下问他操练想法时。
被韩尚书打断的情景。
当时他话到嘴边。
又咽了回去。
心里虽憾。
却也明白。
急事得缓办。
“明天去营里。
一定要跟陛下说清楚。”
“得把‘知行合一’的道理。
融到操练里。
光练花架子没用。
得让兵知道。
为何而战。”
他暗暗下定决心。
脚步又快了些。
砖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跟着他往前挪。
不知不觉中。
王守仁已经走出了宫门。
街上行人众多。
挑着担子的小贩。
骑着驴的书生。
吵吵嚷嚷的。
各种叫卖声、谈笑声撞在一起。
像一锅沸腾的粥。
一个卖糖画的小贩。
眼尖地看到了他身上的青袍。
袍子领口绣着的“翰林院”三字虽小。
却被他瞅见了。
脸上立刻堆起笑。
举着个糖做的老虎喊: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