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难民之刺(1 / 2)
夜色沉沉,似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浸泡在冰冷的寂静里。三辆经过精心伪装的越野车,轮胎裹着防滑链,碾过边境公路上的碎石,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嘎吱”声,如同某种巨兽在黑暗中潜行。
廖汉生坐在头车的副驾驶座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黄铜弹壳——那是他从第一次实战中带回来的纪念品,边缘早已被岁月和无数次的触摸磨平了棱角,光滑得如同鹅卵石,却沉甸甸地压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与责任。仪表盘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恰好勾勒出他那张刀削斧凿般的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暗影中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处的星辰,锐利地洞察着前方的黑暗。他在想什么?或许是即将到来的风暴,或许是那些被卷入这场阴谋的无辜者,又或许,只是在确认自己的心跳,确保它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沉稳如钟摆。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右侧的后视镜。镜中,郝剑那辆同样伪装过的越野车正打着微弱的转向灯,率领着第二小队,如同融入墨色的影子,沿着那条仅容一车通过的岔路,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旁边的密林。树叶的沙沙声很快吞没了他们的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乎是同时,嵌在驾驶座上方的通讯器里,传来了熊系组长那标志性的、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与紧张:“菜刀组已就位,各单位隐蔽良好,目标区域布控完毕,等待破门指令。”
“收到。”廖汉生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缓缓抬起手,按下了耳麦上的通话键,目光重新投向正前方,扫过中控台上方那块不断跳动着绿色波纹的车载屏幕。屏幕上,热成像图正随着车辆的行驶而不断刷新、放大。在夜视模式的绿色网格覆盖下,“难民技能培训中心”那片建筑群的轮廓,正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一个挂着联合国难民署重点扶持项目金字招牌的地方,一个对外宣称致力于帮助流离失所者学习技能、重建生活的希望之地。此刻,在这深夜的热成像图上,它却像一头盘踞在荒原上的巨大黑色巨兽,沉默地蛰伏着。那些稀疏闪烁的热源点,是巡逻的守卫,还是仍在“学习”的难民?廖汉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座本该充满人道主义光辉的中心,此刻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一张无形的巨口,正在悄无声息地吞吐着来自十二个饱受战乱国家的无辜难民,将他们卷入更深的深渊。
“尖刀组三分钟后抵达预定攻击位置。”廖汉生再次开口,声音里注入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各单位注意,最后检查武器装备,保持通讯静默,等待我的信号。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刺’,要精准、迅猛,尽可能减少附带损伤。”
他的指尖离开了那枚黄铜弹壳,转而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大腿,那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帮助他在高压下保持思维的清晰。车辆继续前进,引擎的低吼被刻意压制到最低,车灯也换成了近乎熄灭的微光模式。空气中弥漫着山风带来的寒意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廖汉生知道,一场无声的较量,即将在这片名为“希望”的囚笼外,骤然爆发。他的心跳,似乎真的和他预想的一样,沉稳,而充满力量。
突袭·炼狱之门
行动!
陈子序冰冷果决的指令通过加密战术频道刺入耳际,如同手术刀精准划开空气的瞬间,廖汉生全身的肌肉已如蓄势待发的弓弦。他没有丝毫犹豫,右脚凝聚全身力量,猛地踹向培训中心那扇看似坚固的侧门。
“哐当——哗啦!”
金属合页在巨力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防爆盾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镶嵌的玻璃撞得粉碎。晶莹的碎片在空中四散飞溅,折射着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恍若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就在这碎裂的声响与光影交错中,廖汉生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瞬间捕捉到走廊尽头墙上悬挂的标语——“用技能点亮未来”。那鲜红的宋体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记无声的嘲讽。而在那些闪烁着危险寒光的玻璃渣反射中,几个穿着迷彩服、身形彪悍的“管理人员”已如受惊的毒蛇,迅速抓起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破门而入的方向。
“放下武器!警察!”
突击队员们雷霆般的吼声在狭窄的走廊里炸响,震得天花板积年的粉尘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开呛人的土腥味。廖汉生如同离弦之箭,第一个突进走廊。他的动作迅捷而致命,如同一头在丛林中狩猎的猎豹,每一步都精准而沉稳。格斗靴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面对迎面射来的威胁,他一个滑步侧身,避开了最初的火力试探,随即如鬼魅般欺近最近的敌人。
“咔!”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敌人压抑的痛呼。廖汉生的格斗靴如同铁钳,精准无误地踩住了对方正欲扣动扳机的手腕。那只握着步枪的手瞬间失去了力量,枪支哐当落地。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左手反握的军匕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快如闪电,精准地撩过对方的咽喉。
“噗嗤。”
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溅在廖汉生的战术面罩上,模糊了他的部分视线,却无法动摇他冰冷的眼神。在那短暂的、生死一线的交锋中,他甚至看清了那人胸前挂着的、与迷彩服极不相称的徽章——一枚印着爱心图案的“爱心志愿者”徽章。那小小的塑料徽章此刻沾染了鲜血,显得无比讽刺和狰狞。廖汉生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任务的冷酷和对这种伪装的极致厌恶。这些披着羊皮的狼,玷污了“志愿者”这三个字。
他没有片刻停留,跨过尚在抽搐的尸体,带领队员向二楼突进。楼梯间里,枪声、喊叫声、格斗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残酷的交响乐。
当攻坚组在郝剑的带领下,用破门锤撞开二楼技能教室那扇厚重的铁门时,门后的景象让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的廖汉生也不禁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心底猛地升起,几乎冻结了他的血液。
三十多个肤色各异的少年,大多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像被剥夺了灵魂的木偶,被粗重的铁链锁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前。他们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对周遭的激战充耳不闻,只有在铁链拖动时,才会发出细微的、绝望的呜咽。而他们面前那些看似正常的电路板实训装置,在廖汉生专业的目光下,其核心组件被毫不留情地拆解、暴露——那赫然是标准的IEd(简易爆炸装置)引爆器组件!电阻、电容、导线、计时器……每一个零件都在诉说着这里的罪恶。所谓的“技能培训”,竟是培养恐怖分子的温床!
“都不许动!”郝剑厉声喝道,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室内。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身形瘦小、皮肤黝黑的阿拉伯少年,像是突然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从操作台前站起,眼中瞬间充满了血丝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愤怒和被洗脑的疯狂。他不顾一切地抓起旁边工作台上的焊枪,那烧得通红的枪头发出滋滋的声响,带着致命的高温,疯狂地刺向离他最近的一名突击队员。
“别杀他!”
廖汉生心中猛地一紧,几乎是凭借本能嘶吼出声。他看得分明,那少年眼中虽然翻涌着骇人的狂热,但其稚嫩的脸庞和瘦小的身躯,都昭示着他只是一个被利用的牺牲品。那眼神,让他恍惚间想起了十年前在中东战场见过的那些人弹——同样的狂热,同样的决绝,但眼前这张脸,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那是属于孩子的、不应被如此摧残的纯真。
千钧一发之际,廖汉生全身潜能爆发,如离弦之箭般飞扑过去。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矫健的弧线,在焊枪即将刺穿队员护具的前零点一秒,左手精准而有力地扣住了少年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腕。
“滋啦——”
焊枪的高温几乎要灼穿廖汉生战术手套的防护,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廖汉生强忍着手上的灼痛感,右手反握的军匕已顺势抵住了少年的咽喉。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少年的身体微微一颤,那股疯狂的势头也为之一滞。
军匕的锋刃只需再进分毫,就能轻易划破这脆弱的皮肤,终结这条年轻的生命。但廖汉生握着刀柄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他能感受到少年手腕上传来的剧烈颤抖,那是混合着愤怒、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看着我!”廖汉生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中不带威胁,只有一种近乎命令的急切。他用略显生硬但足够清晰的阿拉伯语低吼道:“告诉我,你的父母在哪?他们是谁?”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少年的眼睛,试图从那片狂热的迷雾中,找到一丝属于人性的光芒。军匕的寒光映在少年惊恐而迷茫的瞳孔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廖汉生的心,也随着那微微颤抖的咽喉,而悬了起来。他在赌,赌这个孩子心中尚未完全泯灭的良知,赌这场罪恶还未彻底吞噬掉最后一丝人性。
碰撞·
七公里外,高级训练营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郝剑背靠着一辆半毁的装甲车残骸,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作战服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中翻腾的怒火与焦躁。掩体后,他的呼吸沉稳,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前方被探照灯切割得如同白昼的战场。
三分钟前,当他带领着精挑细选的突击队员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突破那道号称“天堑”的高压电网时,整个山谷仿佛被瞬间惊醒的猛兽,骤然亮起的探照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紧接着,密集的曳光弹如同地狱射出的流星,带着尖锐的嘶鸣在夜空中交织出致命的火网,将他们完全暴露。
“妈的!这帮混蛋!情报明明说只有三十人守卫!”机枪手王猛粗犷的骂声被震耳欲聋的爆炸无情吞没,他死死按住狂跳的机枪,脸上沾满了硝烟和泥土,眼神却依旧凶狠。郝剑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普通守卫所能拥有的火力配置,对方显然早有防备,或者说,他们踏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突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经过重度改装的越野车如同脱缰的疯牛,顶着架设在前的重型机枪,蛮横地朝着他们好不容易撕开的防御缺口猛冲过来。车头那面临时焊上去的厚钢板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钢铁怪兽。
郝剑瞳孔骤缩,视线猛地扫过手腕上战术终端投射出的微型屏幕——上面十几个代表生命信号的红点正微弱地闪烁着,那是他们刚刚从地牢深处拼死解救出来的十二名实验体,其中,那个最小的女孩,叫“小星”的,只有八岁,此刻就在缺口后方不远处,正由两名队员护送着向安全区域转移。如果让这辆车冲进去,后果不堪设想!那些孱弱的生命,刚刚逃离地狱,绝不能再在这里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