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8章 自己不是合格的大将军(2 / 2)
夜枭再次惊飞时,皇浦云已提剑下山。玄铁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与黑风口方向隐约传来的战鼓声渐渐重合。山路上的碎石被剑气劈开,留下深深的沟壑,露水打湿了他的青衫,却没能冷却眼底的火焰。
幽暗的洞穴深处,蛟龙庞大的身躯在洞中悄然蟠踞。当皇浦云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洞口之外时,它似有所觉,原本闭目养神的金色竖瞳倏然睁开,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芒。
紧接着,巨尾陡然横甩,带起裂帛般的锐风,重重砸向洞口那块原本用来掩人耳目的嶙峋巨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坚石应声碎裂,石屑飞溅如骤雨,烟尘弥漫中,蛟龙尾尖再一挑,将半扇洞壁的碎石与尘土尽数扫向缺口。刹那间,滚落的泥石与断裂的岩块层层堆叠,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洞口封得严严实实。
待烟尘散去,原本透光的洞口已化为一道灰褐色的石墙,莫说人影,连一线天光也再难渗入。洞内只剩下蛟龙低沉的吐息声,与洞外彻底隔绝,仿佛将一段秘辛与无尽的幽暗,锁在了这深不见底的山腹之中。
山风卷着残叶掠过他紧握刀柄的指节,皇浦云回到军营,望着演武场上稀疏的队列,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那些曾被他亲手调校得如臂使指的士兵,此刻正垂首踢着脚下的石子,甲胄上的铜钉在暮色里泛着沉闷的光。他想起一个月前,蛟龙突然的到来,自己就随着蛟龙进入山洞净修,前闭关时掀起的漫天烟尘,那时只道是短修几日,此刻却在将士们涣散的眼神里,照见自己仓皇逃离的背影。
一个校尉递来的军报还揣在怀中,边角已被汗水浸得发皱。城外的神秘军队趁虚而入的消息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他曾以为修为臻至化境便能护佑苍生,却忘了军心比玄铁更需日夜淬炼。校场边缘的旌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那面绣着二字的将旗,此刻在他眼里竟比战败的白旗还要刺目。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鞘上的云纹,那是他几年前亲手刻的,想着有朝一日能领军踏破整个大宇的各个势力。可如今山未破,自己先成了阵前逃兵。远处传来新兵操练的呼喝声,参差不齐的呐喊撞在他耳膜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突然想起临行前老军医用布满皱纹的手拍着他的肩:将军,将士们信你,比信什么神兵利器都要紧。
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拖到校场中央那道被马蹄踏出来的深沟里。皇浦云缓缓屈膝,单膝跪在了冰冷的土地上,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呜咽。风里似乎还残留着军营炊饼的香气,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上个月小规模冲突时留下的,而他彼时正在深山古洞里,为了突破那层虚无缥缈的玄关,斩断了所有传讯符。
合格的领军将军...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被风撕成碎片。远处的号角突然响起,悠长而苍凉,惊起了林子里栖息的寒鸦。他猛地攥紧刀柄,指节泛白,直到那股熟悉的愧疚感像潮水般漫过胸口,才发现眼眶早已酸胀得厉害。
“自己完全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大将军,一声不吭就闭关修炼了,还累得军队群龙无首。”
那士兵踉跄着扑过来,铁甲上裂开的血口还在汩汩淌血,雪花混着污泥糊满他年轻的脸。将军!黑风口...黑风口快守不住了!他死死攥住皇浦云的袍子,范将军的左臂被箭贯穿,可他还提着刀站在风口上...弟兄们快拼光了!
皇浦云的心猛地被攥紧,方才的自责瞬间被撕裂成尖锐的痛。他能听见黑风口方向传来的闷雷般的厮杀声,那声音正一点点被北风吞没。撑住!他一把将士兵扛到副将肩上,玄铁枪出鞘,枪尖挑着雪沫直指苍穹,传我将令——步兵营和火炮营随我驰援黑风口,弓弩手压制东侧山腰!告诉范增,我皇浦云的枪还没断,他就不准倒下!
寒风卷着猩红的雪沫扑在脸上,皇浦云的玄甲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看见黑风口的烽燧已经歪斜,残破的军旗在风雪中只剩半幅,像一只折翼的苍鹰。范增那杆标志性的虎头枪正斜插在雪地里,枪缨早已被血浸透,而老将军正用断剑支撑着身体,脊梁骨却依旧挺得笔直,像风口上那株百年不凋的青松。
皇浦云的怒吼震落枝头积雪,玄铁枪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硬生生在敌阵中撕开一道口子。他看见范增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大将军,你再晚来一步,老夫就要把这群杂碎冻成冰雕了!火炮声压盖不了范增将军的声音。
撑不住了......身旁的师妹咳着血倒下,素白的道袍已被鲜血浸透。另一个弟子伸手想去扶,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都耗尽了力气。
就在此时,西北方的天空突然的冲杀声传来!
那是——一弟子猛地睁大眼,只见漫天霞光中,一面绣着二字的玄金大旗正破云而来。旗下,一位身着紫金道袍的男子踏剑而行,面容威严如神只,正是宗主皇浦云!他身后是亲兵精锐。数千个声音聚成璀璨星河,剑戈如林,杀意冲霄。
宗主来了!援军到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沙哑的嗓音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这名弟子只觉一股热流猛地撞进胸腔,枯竭的丹田竟泛起微弱的涟漪。他死死咬住舌尖,借着剧痛强行撑起身体,断裂的长剑在手中发出不甘的嗡鸣。师妹也挣扎着站起,颤抖着握住他的手腕,两人的灵力残丝在掌心交织,竟燃起一簇微弱的灵光。
震天的呐喊响彻云霄。弟子们纷纷从血泊中站起,他们的衣袍破碎,伤口在流血,灵力早已告罄,却用剑鞘、用断刃、用拳头,向着敌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弟子们相扶着向前,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痕,却像两株濒死的野草,在绝境中生出了韧如蒲苇的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