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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1章 狗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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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希拉蒙岛的菲姐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特此加更!>

时维七月初,长安城里城外,竟似被放进了烧红的炉鼎一般。日头毒得像淬了火的烙铁,悬在头顶纹丝不动,连拂过的风都带着焦气,吹在人脸上烫得生疼。

城墙根下的青砖晒得发白,脚底板踏上去,能清晰觉出那股子灼意顺着鞋底子往上钻,不多时便教人汗透重衫,黏腻的衣裳贴在背上,活像裹了层湿棉絮。

出了朱雀门,景象更是惨不忍睹。

原本的官道旁,如今搭满了歪歪扭扭的窝棚,芦席子糊着黄泥,被晒得卷了边,有的干脆破了大洞,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

流民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裳破烂得遮不住体,孩童们光着脚丫,在滚烫的土路上乱跑,哭喊声、咳嗽声、讨水声混在一处,顺着热风飘得老远。

偶有几群蝗虫从天际掠过,翅膀扇动的嗡嗡声听得人心头发紧,那是从河中、关中一带追过来的灾星,所过之处,禾苗尽毁,颗粒无收,这才把无数百姓逼得背井离乡,一路乞讨着往长安而来。

官道东侧的空地上,搭着几顶青布大帐篷,那是户部与工部牵头设下的募民司。

帐篷前摆着三张八仙桌,桌面蒙着的粗布都发了黄,几个吏员歪坐在椅子上,手里摇着蒲扇,脸上带着不耐烦的倨傲。

最中间那张桌子后,坐着个穿宝蓝色绸衫的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生得一副小白脸模样,却偏偏皱着眉,像是周遭的汗臭熏着了他。这便是给事中丁谓的四公子丁玘,托了父亲的关系,来这里主持募民的差事。

“都静一静!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丁玘把折扇往桌上一拍,声音尖细,“本部堂奉了女帝旨意,由户部、工部牵头,募集河道疏浚工、漕运码头工,还有明堂建造的力工!一天五文钱,管一顿稀粥!

记住了,只许在工地上干活,不得擅自逗留城内,入夜必须回棚子歇着,违令者,按流民滋事处置!”

丁玘话音刚落,底下的流民便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像捅了马蜂窝。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脊梁上背着个破布包,里面裹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孩子,往前凑了凑,粗着嗓子道:“这位官爷,一天五文钱,就管一顿稀粥?

这城里的糠麸饼子都要三文钱一个了,这点钱连填肚子都不够,还得去挖河搬石头,这不是把人当牲口使唤吗?”

“就是啊!”旁边一个穿补丁袄子的妇人接了话,怀里抱着个哭个不停的婴儿,声音带着哭腔,“我男人在老家被蝗虫逼得投了河,我带着三个娃逃到这儿,就指望能找个活计活命。

这五文钱,连给娃买块糖都不够,还管一顿稀粥,指不定那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呢!”

“依我看,不如再等等。”人群后面,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拄着根木棍,慢悠悠地开口,“绿地营造的田掌柜,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施粥,还会募人去做胭脂巷的二期工程。她那儿的待遇,可比这儿好多了。”

“对对对,李老爹说得是!”一个穿短打、手上满是老茧的青年立刻附和,“我有三个同乡,前天就投了田掌柜的麾下,听说日结三十文钱,顿顿有干的,中午还能吃上一口肉!

不仅管住的地方,还给办暂住证,凭那个就能在长安城里走动,不用像丧家之犬似的躲着巡街衙役。”

“田掌柜那人,真是菩萨心肠!”另一个中年汉子叹了口气,“我上次去领粥,亲眼见着她给一个瞎眼的老婆婆盛粥,舀得满满当当,还额外塞了两个麦饼。那声音,更是好听,像浸了蜜的珠玉滚过瓷盘,听着都让人心里舒坦。”

“听说田掌柜以前是蜀地的歌女,后来成了先太子侧妃,如今跟着同安郡王,手里的绿地营造做得风生水起。长安城里多少达官显贵,都抢着请她去改造别院呢!”

流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对田甜的称赞,把个丁玘气得脸色铁青。他本就因为是庶出,在丁家不受重视,好不容易磨着父亲要到这个差事,想着捞点油水,顺便在女帝面前露个脸,没成想这群贱民竟敢拿他的差事和一个妇人比,还把他晾在一边。

“住口!”丁玘猛地站起身,折扇指着众人,尖声骂道,“一群不知好歹的贱民!这差事是我父亲丁谓大人,在女帝面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求来的恩典!若非朝廷仁慈,你们这些人早就在路边饿死了,还敢挑挑拣拣?”

他顿了顿,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扫过人群,满是鄙夷:“我代表的是朝廷,是天家!给你们活计,是赏你们一口饭吃,你们该感恩戴德才是!

那绿地营造不过是个民间商号,田甜一个妇道人家,能招多少人?胭脂巷才多大地方?你们这儿将近一千号人,难不成她还能把你们都收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流民们被他骂得鸦雀无声。有的低下头,抠着破烂的衣摆,脸上满是无奈;有的攥紧了拳头,嘴唇抿得发白,却不敢作声。

他们是流民,在这些官老爷面前,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还有几个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失望。

沉默了半晌,那先前开口的李老爹拄着木棍,慢慢走上前,沙哑着嗓子道:“官爷,我……我报名。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有的是力气,挖河搬石头都能干。”

丁玘斜睨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闭起眼睛,连话都懒得说。

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吏员,眼观鼻鼻观心,慢悠悠地开口:“老人家,不是驳您的面子。您这年纪,怕是扛不动河泥吧?这长安河道疏浚的活计,可是要下到水里去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担待不起。

再说了,登记造册也麻烦,您这身份……”

小吏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想报名,得意思意思。

李老爹愣了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浑身上下,除了一件破衣裳,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哪里拿得出“意思”?

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挤了上来,不揣冒昧的大喊:“官爷,我报名!我叫王二,以前是庄稼汉,有的是力气,什么重活都能干!”

这般说着,王二掀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有几道劳作留下的疤痕。

那山羊胡吏员抬了抬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慢悠悠地道:“王二是吧?流民籍贯难查,万一你是逃犯,或者在工地上闹事,我们这些人都得跟着受牵连。

这登记的手续,可是很麻烦的,要找人担保,还要画押……”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王二身上扫来扫去,话里话外都是要好处的意思。

王二是个直性子,一开始还没听出来,琢磨着道:“担保?我刚来长安,没认识的人啊。画押我倒是会。”

旁边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道:“傻兄弟,这是要你给好处呢!”

王二这才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红了,攥着拳头就要发作,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别冲动,冲动有什么用?咱们是流民,惹不起他们。”

这下,所有流民都看清楚了这朝廷募民司的真面目。

所谓的恩典,不过是这些官老爷敛财的幌子。

人群里不知是谁,压低了声音骂了一句:“那丁谓果然不是好东西,生出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话虽轻,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丁玘的耳朵里。他本就因为不受父亲重视而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被人当众辱骂,顿时炸了锅,猛地睁开眼睛,指着人群大喊:“是谁在说话?给我站出来!衙役呢?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贱民给我锁起来!重打三十大板,让他知道知道侮辱朝廷命官的下场!”

周围的衙役们立刻撸起袖子,就要往人群里冲。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锣声响起,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绿地营造募集力工、瓦工、木工喽!日薪三十文,管三顿饱饭,顿顿有米有菜,晚上管住宿!愿意来的,都到这边登记!”

另一边,也响起了同样的喊声:“绿地营造招工!胭脂巷二期工程,缺人手!会手艺的优先,工钱另算!”

流民们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哪里还顾得上丁玘的怒火,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涌去。

数百人的脚步踩得尘土飞扬,丁玘的骂声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声里。他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八仙桌,碗筷散落一地,稀粥泼了满地。

他指着远处那个渐渐清晰的身影,咬牙切齿地骂道:“田甜!又是你!你给我等着!”

只见官道西侧,一顶青布大帐篷下,站着个身穿浅红色暗纹马面裙的女子,不是田甜还能是谁?

今日的田甜梳着简洁的垂鬟分肖髻,发间只插了一支兰草簪,月白绫子的小袄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生得极为秀气,眉眼弯弯的,像是总含着笑意,但那笑意深处,却藏着一丝常人不及的果决。

最动人的是她的声音,温润婉转,像是珠玉落进了玉盘,每一个字都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帐篷前,几口大铁锅正冒着热气,浓郁的粥香顺着风飘过来,引得流民们直咽口水。

田甜正亲自给流民盛粥,她手里的粥勺沉下去,再提起来时,满满一碗稠粥,上面还飘着几颗绿豆,显然是精心熬煮的解暑绿豆粥。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看着碗里的稠粥,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好姑娘,你这粥如此实在,可长久不了呀。大灾之年,那些赈灾的官员,不往粥里掺沙子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这样……”

田甜笑了笑,声音轻柔却坚定:“老人家放心。我绿地营造早跟嘉禾粮庄签订了长期的供粮契约,价钱都是定死的,不管外面粮价涨多高,都不会影响咱们。

再说了,咱们《大华赈济法》里写得明明白白,赈灾的粥要能立住筷子,我可不敢瞎胡来。”

她顿了顿,又打趣道,“无非就是我们绿地营造的人,这个月少吃两顿肉罢了,比起百姓们的活命钱,算不得什么。”

旁边一个身穿儒衫、面容清瘦的书生,闻言感慨道:“田掌柜心善,真是现世菩萨。这‘粥能立筷’的规矩,古往今来,多少赈灾的官员都做不到,您一个民间商号的掌柜,却能坚守本心,实在是难得。”

田甜可不会接这话,只是给那书生盛了满满一碗粥,笑着道:“公子快趁热吃。看你是个读书人,我们绿地营造正好缺个账房,负责登记工人的出勤和工钱。

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有了营生,好好读书,将来金榜题名,做了官,就能让更多百姓吃上能立筷的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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