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9章 一二一七章 淘金热（2 / 2）

蔡贤看着库房里黄金积累的速度再次提升，满意地点点头。他不仅卖出了商品，更创造了一种持续产生利润的模式。商站不仅收购黄金，现在还出售淘金工具，一手推动着黄金的产出，一手回收着黄金的价值。

然而，河水不再如往日般清澈，一些河滩被挖得坑坑洼洼。部落民们的心思，也越来越被那黄色的金属所牵引。传统的狩猎和采集，似乎在这快速致富的诱惑面前，显得有些失色了。

黄金的浪潮，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深度，冲刷着这片古老河谷的每一个角落。而明海商会的商站，则稳稳地站在潮头，既是推波助澜者，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金湾驿商站的库房深处，一只特制的包铁大木箱日益沉重。朱天权每日清晨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查验昨夜新入库的金块，用一杆精巧的戥子称量记录，随后在厢房内那张铺着海图的桌案前，对着账簿沉吟半晌。

他并非单纯的商人，而是方梦华理念的忠实执行者。黄金的流入，在他眼中不仅是财富，更是衡量此地秩序稳定与否的晴雨表。

他敏锐地观察着每日金块的入库量，如同经验丰富的渔夫感知潮汐。当某日流入的金块明显增多时，他便会不动声色地微调兑换比例——或许昨日一块拳头大的金块能换三口铁锅，今日便只能换两口半。他从不明确宣布「涨价」，只是通过实际交换中货物的增减，潜移默化地控制着黄金的流入速度，避免短时间内过量黄金冲击部落原本脆弱的经济结构，引发为争夺金源而起的剧烈冲突。

他更深谙人心。除了铁器、布料这些生活必需品，他适时地推出了一些「软性」商品。用小杯盛装的、琥珀色的蔗糖甜酒，其强烈的甘醇和微醺感，迅速成为部落上层争相品尝、乃至渴望拥有的奢侈品。他甚至会「慷慨」地让前来交易的部落长老免费品尝一小杯，那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往往比任何劝说都更能激发他们获取黄金的欲望。

同时，他也无法忍受交易时满屋弥漫的、混合着汗液与兽脂的浓烈体味。于是，一批批用动物油脂和草木灰简单制成的肥皂被摆上货架。起初，土人们对这些滑腻腻、闻起来有怪味的方块毫无兴趣。朱天权便让通事耐心演示，甚至让商站伙计当着他们的面，用肥皂和清水轻松洗去手上的污垢，露出干净的皮肤。一些爱美的奥隆少女最先尝试，当她们发现自己头发和皮肤变得前所未有的清爽洁净后，肥皂——这种能带来「神鱼族人」般洁净感的奇物，也开始悄然流行。

凭借丰富的矿务知识和每日经手金块的形态观察，朱天权早已推断出，这些砂金的真正源头，并非眼前这些河谷，而是东方视线尽头、那隐约可见的巍峨雪山山脉。那里，必定蕴藏着规模惊人的原生金矿。

但他对此并无兴趣。至少现在没有。他的核心任务，并非为大明寻找一座遥远的、难以开采的山脉金矿，而是评估在此地建立长期据点的风险与收益。他心中有一本清晰的账：只要控制好流入商站的砂金数量，使其维持在一个让土著觉得有利可图，但又不至于彻底放弃狩猎、采集等传统生计的水平，那么，未来在此河谷进行大规模农垦时，来自黄金的干扰就是可控的。他要的，是让黄金成为一种「有益的补充」，而非「毁灭性的诱惑」。

日子一天天过去，库房里的金块堆积如山，而带来的货物则快速减少。朱天权注意到，随着近处河段易于捡拾的块金日渐稀少，土著们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才能获得等量的黄金，淘金的「性价比」正在下降。当兑换比例调整到一定程度后，他发现，一个成年男子辛苦淘金一天所得，其价值甚至已经不如他外出狩猎一天所获的鹿肉和毛皮。

「是时候了。」朱天权合上账簿，对呼延庆和沈万昌说道。

黄金的边际效益已跌至合理水平，意味着原始的淘金热潮自然降温，短期内不会再对秩序构成颠覆性威胁。而他们此行的商业目标也已超额完成。

经过仔细清点，此行收获的天然黄金，竟高达一千二百余万两！这个数字，足以让金陵朝堂上的任何人为之震动。而他们带来的几船普通货物，几乎被换取一空，利润何止百倍。

没有盛大的告别，也没有贪婪的最后一搏。在一个平静的清晨，当最后一批前来交易的奥隆人用几块不大的金粒换走剩余的盐和布后，金湾驿商站悄然关闭。留下少数几名自愿留守的伙计，依托坚固的站房，转为观察哨和小型季节性贸易点。

巨大的船锚在绞盘的嘎吱声中被拉起，风帆次第升起，捕捉着从海上吹来的风。朱天权站在「逐日号」的船尾，最后望了一眼那片依旧宁静，但底层逻辑已被悄然改变的海湾和河谷。

他带走了一座真正的金山，也留下了一颗深深嵌入此地的文明楔子，以及一套由他亲手建立的、初步运转起来的贸易规则。这片被称为「金山湾」和「天府谷」的土地，其命运已然与遥远的大明产生了不可分割的联系。下一次到来时，或许就不再是几艘商船那么简单了。

船队乘着风，再次驶入浩瀚的太平洋，身后留下的，是一个关于黄色石头的传说，和一个等待着被书写的未来。只是，这黄金之河最终将流向何方，又会将这片土地带往何处，此刻的喧嚣与兴奋之下，潜藏着无人能预料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