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穷不卖看家狗(2 / 2)
“啪嗒……啪嗒……”
院子里,清晰地响起了滴水的声音。
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李赖子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颤声问:“谁?谁在外面?”
没有回答。
只有那“啪嗒……啪嗒……”的声音,不紧不慢,好像是从……院子中央那口平时用来接雨水的大水缸方向传来的?
他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地挪到窗边,借着惨白的月光朝外望去。
水缸边,空无一物。
但那“啪嗒”声依旧清晰可闻。
而且,他闻到了,一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他视线下移,瞳孔骤然收缩!
月光下,可以看到水缸的边沿上,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在水缸下方的地上,已经汇聚了一小滩……那绝对是血!
李赖子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那滴血的声音仿佛滴在他的心脏上,让他几乎窒息。
突然!
“咚!”
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堂屋的门上!
李赖子猛地抬头。
“咚!咚!咚!”
撞门声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急!伴随着一种像是野兽挠门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堂屋里,停着他父亲的棺材!
“爹……爹……是你吗?你别吓我啊爹……”李赖子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撞门声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那滴血的声音,啪嗒……啪嗒……
李赖子连滚带爬地想躲进里屋床底下去。
可他刚一动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种声音。
那是……狗链子拖在地上滑动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黑子平时就被拴在院里的梨树下!
可是黑子已经被他卖掉了啊!
哗啦啦……链子滑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正拖着什么东西,穿过院子,朝着他所在的窗户而来!
李赖子吓得缩成一团,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声音在窗外停下了。
然后,他听到了极其缓慢、极其清晰的……舔舐声。
一下,一下,像是在舔舐窗户纸上破洞露出来的木头棂子。
伴随着舔舐声,还有那种湿漉漉的、压抑的喘息。
李赖子浑身僵硬,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死死盯着那扇窗户。
月光将窗纸映得发白。
慢慢地,一个湿漉漉的、黑色的影子,印在了窗纸上!
那轮廓……分明是一个狗头的形状!
只是那影子异常肿大,扭曲,仿佛被水泡过,又像是被剥了皮!
那影子对着他,停顿了片刻。
然后,李赖子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从漏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夹杂着咕噜咕噜的血泡音,却又诡异得能听出一点点……他父亲李老栓的语调?
“富……贵……儿……”
“我……的……狗……呢……”
“……冷……啊……”
“……肉……疼……”
李赖子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彻底崩溃了。屎尿齐流,腥臊味弥漫开来。
窗外的黑影猛地凑近!窗纸噗地一声被捅破了一个洞!
一只眼睛堵在了破洞上!
那不是狗的眼睛!也不是人的眼睛!那是一只充满了血丝、浑浊不堪、充满了无尽怨毒和冰冷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四点惨白的光在闪烁!
“啊——!!!”李赖子疯了一样向后蹬踹,手脚并用爬向门口,他想逃离这间屋子!
他刚拉开门栓,打开堂屋的门——
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正好砸在他身上!
是他父亲李老栓!
棺材盖不知怎么打开了!
老人的眼睛瞪得极大,几乎凸出眼眶,嘴巴张着,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而更恐怖的是,老人的脖子上,有着一道清晰的、深可见骨的勒痕!像是被粗糙的麻绳勒死的!
“爹!!!”李赖子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二天,村民发现李赖子死在了自家堂屋里。
他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裂开,脸上是扭曲到极致的恐惧,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像是活活被吓死的。
他是活活被自己吓死的。
他父亲李老栓的尸体倒在他身上,脖子上的勒痕触目惊心。
而院子里,那口大水缸边,满地都是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一直滴滴答答地延伸到紧锁的院门外,仿佛有什么东西拖着满身鲜血离开了。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李赖子的尸体旁边,地上放着半块干硬的、被咬了一口冷馒头。
还有一截粗糙的、沾着黑毛和干涸血渍的麻绳,被打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勒紧的死结。
老马狗肉馆那天根本没收到一条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老狗。
老板老马赌咒发誓,李赖子那天确实牵了条狗来,但一转眼那狗就不见了,链子都挣断了,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只有槐树村最老的老人,在听说了李赖子的死状后,浑浊的眼睛望着村西头,喃喃低语:
“造孽啊……看家狗,通灵护主,是家里的一口‘人’啊……”
“再穷不卖看家狗,卖了……索命魂不走……”
“那黑子,是带着老栓的怨气,回来讨债了啊……”
山风穿过破败的院落,仿佛带来一声遥远而悲伤的狗呜咽,以及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响。
自此,槐树村再没人敢动卖看家狗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