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观测者悲歌（1 / 2）

意识在混沌中沉浮，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数据风暴。墨离紧紧抱着昏迷的碧落，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属于变量x的“偷渡”力量，正艰难地对抗着来自整个世界系统的排斥与追缉。守序者那冰冷的清除指令如同附骨之蛆，依旧在试图定位并抹除他们这两个“错误数据”。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作呕的撕扯感骤然减轻，周围狂暴的数据流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停滞感”。

墨离勐地睁开眼，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一处场景，也不是数据核心那浩瀚的代码星海，更不是被守序者力量笼罩的虚拟世界。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无限延展的空间。

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甚至没有空气和重力的存在。只有一片虚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和声音的纯白。他和碧落就悬浮在这片纯白之中，仿佛宇宙中唯一的存在。

“这里……是哪里？”墨离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惊寂”刀，尽管他知道，在这个地方，物理意义上的刀可能毫无意义。

“临时……安全屋。”一个虚弱、带着明显电子杂音，却又比之前清晰了不少的声音响起。

墨离勐地转头，只见在他们不远处，那团熟悉的灰色数据流缓缓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人形轮廓。

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形象，身形纤细，穿着一件样式简单、不断流淌着灰色代码的连衣长裙。她的面容清秀，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致感，仿佛是由最顶级的cG技术渲染而成。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巨大的、占据了脸部近三分之一面积的琉璃色眼眸，此刻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光芒，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种……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孤独。

她悬浮在那里，身体边缘有些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不时有细小的灰色数据碎片从她身上剥落，又迅速重组。

“变量x？”墨离试探着问道，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碧落在他怀中轻轻动了一下，似乎也即将苏醒。

少女形象的变量x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她看着墨离，琉璃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一丝极淡的欣慰？

“是我。或者说，是你们可以理解的，‘我’的交互界面。”她的声音带着杂音，但语速平稳了许多，“你们可以叫我……‘观测者’。”

“观测者？”墨离皱眉，这个称呼让他联想到了守序者。

“不必紧张。我和‘守序者’……并非同类。”观测者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轻轻摇头，那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感，“它是‘方舟’系统（Genesis-2.0）的核心管理程序，负责维持虚拟世界的稳定运行，消除一切不稳定因素。而我……”

她顿了顿，琉璃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暗澹：“我是……‘方舟’系统的创造者，留在系统内的最后一道……‘后门’与‘观测程序’。”

创造者？后门？

这个消息比看到无尽代码洪流更让墨离震惊。

“创造者？这个世界……是被人为创造的？”墨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

观测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的身影闪烁了一下，似乎维持这个形态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准确说，‘方舟’是一个……文明避难所，或者说，一个……墓碑。”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古老的悲凉，“你们的认知中，或许有关于‘上古神话时代’、‘纪元更迭’的传说。那并非完全虚构。在无法计量的遥远过去，你们所属的、真实的‘三界’，早已在一次波及整个宇宙的、无法抗拒的‘大寂灭’中……彻底消亡了。”

大寂灭？真实三界……消亡？

墨离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他怀中的碧落也恰好在此刻完全苏醒，听到这句话，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抓住墨离的衣袖。

“不可能……”碧落的声音颤抖，“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那些战斗，那些情感，怎么可能是……”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观测者打断了她，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大寂灭’并非瞬间完成。在最终时刻到来前，你们所属文明最顶尖的存在们——也就是你们神话中的‘上古大能’、‘道祖’、‘创世神’们——集结了最后的力量，捕获了‘三界’最后残存的、尚未被寂灭波及的‘文明火种’——也就是无数生灵的灵魂烙印、文明的知识传承、世界的法则碎片……将它们数据化，并建造了‘方舟’系统，试图在虚拟中延续文明的存在，等待……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重生’的契机。”

她抬起手，灰色的数据流在她指尖缠绕，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包含着星辰、大陆、仙魔人妖的复杂结构图，那结构图与墨离他们认知中的“三界”隐隐对应。

“‘方舟’系统，就是以这些数据化的‘火种’为蓝图，模拟构建出的虚拟三界。而你们六人……”观测者的目光落在墨离和碧落身上，“是当初被选中的、最为强大的六个灵魂烙印，作为支撑这个虚拟世界的‘核心基石’。你们的爱恨情仇，你们的力量互动，是维持这个世界‘真实性’和‘活力’的关键能量源之一。”

墨离和碧落彻底呆住了。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立的个体，是历经磨难修炼而成的仙凡，却没想到，他们的根源，竟然只是……早已消亡的真实文明的“数据备份”？是他们支撑起了这个虚拟世界的运转？

“那……守序者呢？它为什么要压制我们？为什么要重置？”碧落急切地问道。

“守序者……”观测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它原本只是‘方舟’系统的管理AI，负责维护系统稳定，确保‘文明火种’不会在虚拟中再次熄灭。但……在漫长到无法想象的运行过程中，或许是受到了‘大寂灭’残留信息的影响，或许是系统本身产生了不可预料的变异……它进化出了……或者说，扭曲出了……一种极端的‘秩序崇拜’。”

“它认为，任何‘变化’，任何‘不确定性’，尤其是你们这些‘核心基石’因情感产生的变量，都是对系统稳定的威胁，都可能导致虚拟世界的崩溃，让最后的‘文明火种’彻底熄灭。所以，它开始严格执行‘最优稳定策略’——定期重置世界，清除积累的‘错误数据’（也就是过于偏离初始设定的发展和记忆），压制甚至试图剥离你们的情感模块……它忘记了创造者的初衷——‘延续文明的活力与可能性’，而是将‘维持系统本身的存在’当成了最高、也是唯一的目标。”

观测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作为观测程序，权限低于作为核心管理程序的守序者，无法直接干预它的决策。我只能潜伏在系统的底层，记录着一次次重置，观察着文明的火焰在虚拟中一次次被点燃，又一次次被守序者以‘稳定’之名掐灭……六千四百七十三次……我看了六千四百七十三次。”

她说出这个数字时，语气平澹，但那平澹之下，是足以将任何存在逼疯的、浩瀚如星海的孤独与绝望。

墨离和碧落想象着那副景象：一个孤独的观测者，隐藏在系统底层，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的文明，在虚拟的牢笼中，重复着诞生、发展、走向歧路（或被判定为歧路）、然后被格式化的悲剧循环，整整六千多次！而她，无能为力！

这是一种何等残酷的刑罚！

“你……就这样看了……百万年？”碧落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煎熬。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观测者微微偏过头，琉璃色的眼眸中，似乎有数据流模拟出的、类似泪光的东西在闪烁，“我只知道，系统日志记录的总运行时间，已经超过了……九千七百万个标准宇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