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馄饨灯下,不许归期(2 / 2)
母妃……您若在天有灵,请保佑她……请让她留在儿臣身边……
他在心中无声地祈求。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克煞”自己的女人如此上心,只知道一想到她可能会真的做出傻事,他就感到一种灭顶般的恐惧。而江弄影靠在车厢壁上,望着窗外飞逝的宫灯,心里依旧盘算着“回去”的可能,丝毫没察觉身旁男人眼底的偏执与担忧,更不知道那枚小小的平安符,正悄然守护着他们之间那线微弱的羁绊。
马车驶入东宫,寒夜依旧深沉,雪花还在无声飘落。某些深埋的种子,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萌发。
东宫的夜比宫外更寒,雪花落在琉璃瓦上,积起薄薄一层白霜,连宫道旁的宫灯都像是被冻住了,光线昏沉而滞重。马车稳稳停在寝殿门口,陈峰率先下车掀开车帘,寒气瞬间涌了进来,江弄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宫女服——白日里被贬时匆忙,只来得及换上这身粗布衣裳,哪里抵得住这深冬的寒夜。
她刚要抬脚下车,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了冰凉的车帘,冻得她猛地缩回手。正犹豫间,身侧的傅沉舟已率先起身,高大的身影自然地挡在她身前,替她隔绝了大半风雪。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沾了点雪沫,像只畏寒的小兽,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磨蹭什么?”他语气依旧冰冷,却在她抬步时,不经意间伸出手,似乎想扶她一把。江弄影正低头盯着车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傅沉舟眼疾手快,伸手便揽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纤细的腰肢,隔着粗布衣裳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凉意。
两人同时一僵。江弄影脸颊瞬间爆红,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腰间的力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稳定,让她不得不依赖着他站稳。傅沉舟的呼吸也乱了半拍,掌心下的触感柔软得惊人,与她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截然不同。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雪夜的清冽,莫名地撩人心弦。
“笨手笨脚。”他迅速收回手,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无意,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江弄影站稳后,连忙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脏砰砰直跳,连耳根都热了。陈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默默抬手,示意宫人将暖炉送过来。
进了寝殿,暖意扑面而来,地上的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满身寒气。江弄影松了口气,刚想找个角落坐下,就见傅沉舟脱下身上的玄色披风,那披风上还带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和温热的体温。他抬手似乎想递给她,可动作顿了顿,又转而扔给一旁的宫人:“给她拿去烘暖。”
宫人连忙应下,捧着披风退到偏殿。江弄影愣了愣,心里有些莫名的触动,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奴婢皮糙肉厚,冻不着。”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腰板,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花架,青瓷花瓶晃了晃,眼看就要摔下来。
傅沉舟眼疾手快,伸手一捞,稳稳地接住了花瓶。他转身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无奈的愠怒:“毛手毛脚的,迟早把自己磕死。”话虽毒舌,可他迈步走向她时,脚步却放得极轻。江弄影吐了吐舌头,正想往后躲,却被他伸手捏住了下巴——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力道却很轻,只是轻轻擦拭掉她下巴上还没擦干净的馄饨油渍。
“吃都吃不利索,还敢到处晃悠。”傅沉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江弄影被迫仰着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眸子里映着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看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偏头想躲开,下巴却被他轻轻按住,动弹不得。
“太子殿下!”她脸颊发烫,挣扎着说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傅沉舟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心底那点因她“跳城楼”的念头而起的怒火,竟莫名消散了些。他松开手,指尖却不经意间划过她的唇角,留下一丝灼热的触感:“记住孤的话,不准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许,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笨拙,“东宫虽不比你想象的好,却也不至于让你寻死觅活。”
江弄影低下头,小声嘟囔:“我才没有寻死觅活,我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不能说她是想跳城楼穿越回家吧。傅沉舟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皱了皱,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这时,宫人捧着烘暖的披风走了进来。傅沉舟瞥了一眼,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向内殿,留下一句:“穿上,别冻出病来,还得劳烦太医,浪费药材。”江弄影看着那袭带着他体温的披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真的太暖和了,裹在身上,仿佛连心里的寒意都消散了些。
她正系着披风的系带,就见傅沉舟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暖炉,塞到她手里:“拿着。”暖炉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暖烘烘的。江弄影抬头看向他,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他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些,不再像平日里那般锐利冰冷。
“谢太子殿下。”她小声说道,心里却乱糟糟的。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前一秒还对她恶语相向,下一秒又会做出些让她心头一动的事,像在拉扯着她的心弦,让她越来越看不懂。
傅沉舟看着她裹着自己的披风,像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转瞬即逝。他转身走向案几,拿起一份奏折,却半天没翻页——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她刚才说的话,还有她眼底那抹让他看不懂的、对“回去”的渴望。
他攥紧了手中的平安符,指尖微微泛白。母妃,不管她想回哪里,孤都不会让她走。
殿内的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站在案前,一个立在殿中,距离不远不近,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拉扯感。雪花还在窗外飘落,而这东宫的寒夜,似乎因为这份不经意的靠近,变得不再那么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