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联络百姓(1 / 2)
第二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院角的铜铃还没被晨风吹响,你便已起身。铜镜里,那只左眼肿得比昨夜更甚,青紫色的瘀斑像朵丑陋的花,蔓延到颧骨,连眼睑都肿得眯成了一条缝,轻轻一碰就传来钻心的疼。你却毫不在意,扛起那套桌面磨出包浆、凳腿缠过布条的旧桌凳,脚步沉稳地走向房门。
果不其然,刚推开房门,院子里便炸开一阵比昨日更放肆的嘲笑——十几个峨嵋女弟子刚结束晨练,正擦着汗歇气,看到你这副“惨状”,有的笑得直不起腰,用剑鞘拍着掌心;有的捂着嘴,眼角却藏不住戏谑;连一向端着架子的七师姐方又晴,都背过身去,捂着嘴偷笑着,显然也没忍住。
“哟,杨先生这是去跟人抢笔墨了?怎么把脸抢成这样?”一个穿水绿劲装的小师妹笑着喊道,引来一片附和。
“我看是嘴太碎,得罪了江湖人吧!”另一个弟子接话,语气里满是优越感,“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还想学人家打抱不平,真是自不量力。”
在她们眼里,你不过是个靠花言巧语哄得大师姐欢心的穷酸书生,没半点真本事,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纯属活该。
你对这些嘲讽充耳不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扛着桌凳走过庭院时,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轻响,晨光穿过槐树叶,在你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倒让你这副狼狈模样多了几分沉敛的气度。你一步一步走出锦绣会馆,门楣上“锦绣会馆”四个鎏金大字在晨雾中泛着淡光,像在无声见证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你熟门熟路地来到西街老槐树旁,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洞里的半块墨锭还在,树干上甚至留着你昨日摆摊时蹭到的墨痕。你将桌凳稳稳架在两块青石上,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铺纸研墨,只是从布包里摸出个粗陶碗,倒了点凉白开放在桌上,然后便盘腿坐在长凳上,缓缓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你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暗沉,配合着你肿起的左眼,倒有种异样的肃穆——你并非在闭目养神,耳中早已将周遭的动静尽收眼底:包子铺蒸笼掀开的“哗啦”声,糖画摊转盘的“吱呀”声,还有远处玄剑门方向传来的马蹄声,都清晰地传入耳中。你在等,等那个必然会来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晨雾散尽,日头渐渐爬到头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巳时刚过,一阵熟悉的、带着蛮横气息的脚步声从街口传来——是玄剑门那几个短打的汉子的脚步声!你猛地睁开眼睛,那只完好的右眼之中精光一闪,快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你清楚,鱼儿要上钩了,但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你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收起桌凳,用布巾裹好,扛在肩上便往旁边的小巷拐去。那小巷极僻静,是西街商户倾倒污水的地方,墙角长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馊味,平日里鲜有人至。偶尔有挑着泔水桶的伙计经过,看到你这副眼眶乌青的模样,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不敢多看。
巷子深处,一扇黑色的木门嵌在斑驳的土墙里,门板上的漆皮早已剥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一户人家。你在门前站定,左右瞥了一眼,确认无人跟踪后,伸出右手食指关节,按照“两长一短”的节奏轻轻敲击门板——“咚、咚——咚”,敲击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带着某种隐秘的暗号意味。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带着铁器腥气的冷风钻了出来。一个面容如刀削斧凿的精悍汉子探出头,他穿着短打,腰间别着一柄绣春刀,刀鞘磨得发亮,眼神锐利如鹰隼,上下打量着你——当看到你肿起的左眼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被警惕取代,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指节泛白。
你没有废话,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那面巴掌大的“如朕亲临”金牌,金牌由纯金打造,正面刻着盘龙纹,中央是“如朕亲临”四个篆字,在巷子里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而威严的光芒。你只晃了一下,便迅速收回怀中——这已经足够了。
那精悍汉子的瞳孔在看到金牌的一刹那,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警惕瞬间被极度的震惊和敬畏取代,原本按在刀柄上的手也迅速垂下,身体绷得笔直。“扑通”一声!他想都没想,单膝重重跪倒在青石板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锦衣卫巴州百户朴铁手,参见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你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侧身走进院子。院子不大,地上铺着青石板,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墙上挂着几张弓和几壶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和皮革味——典型的锦衣卫据点布置。铁手立刻起身,恭敬地关上大门,插上门闩,如同最忠诚的仆人般跟在你身后,头微微低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方才的锐利锋芒早已收敛得干干净净。
你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下,石凳被太阳晒得温热。你将肩上的桌凳放在一旁,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直接下达命令:“九天之后,玄剑门试剑大会。你带上巴州所有能动用的人手,把会场外围围得水泄不通——记住,是外围,最好是山门之下,形成一道封锁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踏入会场半步,也不准放任何人擅自离开。”
你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石凳,补充道:“对外说辞我已经想好——就说接到密报,有地方匪寇企图在试剑大会上作乱,破坏武林盛会,你们是奉上级命令前来维持秩序的。至于动手……”你抬眼看向铁手,“自然会有人在会场内控制局面,你们负责保护到时候来喊冤的苦主们。以及最后拿下一干人等下狱。”
朴铁手脸上没有丝毫疑惑,锦衣卫的天职便是服从,他用力点头:“遵命!属下这就去清点人手,安排布防!”
你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便向院门走去。朴铁手连忙上前为你拉开大门,目光落在你肿起的左眼上,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用极低的声音关切地问道:“大人,您脸上的伤……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查是谁干的?属下这就去把人抓来,给您出气!”
你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铁手浑身一寒,仿佛坠入冰窖:“不必。这伤是收利息的时候,对方给我留下的收据。等九天之后,我会亲自去讨回来。”说完,你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巷,重新融入西街的喧嚣之中。
你径直回到老槐树下,重新支起字摊——你知道,玄剑门的人昨天被官差搅了局,必然心有不甘,今天定会再来找回场子。你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然而,你等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拳脚相加,而是一幕让所有围观群众都目瞪口呆的场景。街口传来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昨天那个不可一世的刀疤脸,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锦缎短打,手里提着一个描金漆盒,盒身雕着缠枝莲纹,一看就价值不菲。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脸上堆着谄媚到极致的笑容,额头上沁着细密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走到你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杨……杨先生!”刀疤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脸上的刀疤因为用力而扭曲,“在下昨日是猪油蒙了心,一时冲动冒犯了您,今日特地来给您赔罪!这是一点心意,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这粗人计较!”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捧着漆盒,恭恭敬敬地放在你桌上,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心里此刻正七上八下,一想起昨天回去后的遭遇就浑身发抖。
昨天他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回到玄剑门分舵,刚进门就被负责青石镇事件的白胡子长老叫了过去。那长老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昨天却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桌上的茶盏就砸在他脚边,茶水溅了他一裤腿:“你个蠢货!谁让你去招惹那个杨先生的?!”长老指着他的鼻子怒斥,声音里满是对未知的恐惧,“青石镇那个神秘高手杀了张师爷和幽冥鬼道五人,至今下落不明!这个节骨眼上,你去招惹一个住在锦绣会馆,和峨嵋派牵扯不清的读书人?他要是在峨嵋派相好面前吹点枕边风,煽动峨嵋派抵制联姻,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长老越说越气,最后勒令他今天必须亲自上门赔罪,要是得罪了峨嵋派,就把他逐出门墙。
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说看那漆盒一眼。刀疤脸也不敢多停留,放下漆盒后对着你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几乎贴到膝盖,然后如同丧家之犬般,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匆匆离开了西街,直到走出老远,才敢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长舒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刀疤脸一走,周围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商户和百姓都惊呆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手里的活计也忘了干——卖包子的掌柜举着铲子僵在半空,糖画师傅的勺子停在转盘上方,连哭闹的孩童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止住了哭声。玄剑门那帮横行霸道、连官差都敢不放在眼里的恶霸,竟然给一个穷书生赔礼道歉了?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离奇!
短暂的死寂过后,整个西街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雷,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那是玄剑门的刀疤脸啊!他竟然给杨先生鞠躬赔罪了!”
“这杨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连玄剑门都怕他!”
“难道他是隐世的武林高手,故意扮成书生体验生活?”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所有人看向你的眼神都变了——昨天还是同情、怜悯,今天却充满了敬畏、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穷书生,背后到底藏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昨天还对你爱理不理、甚至暗地里埋怨你“惹事生非”的商户们,此刻却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卖豆腐的大妈挤在最前面,手里还提着装豆腐的木盆,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隔壁布庄的伙计也跑了过来,连布庄的门都忘了关;几个挑着菜筐的农妇也放下担子,踮着脚往里面凑。他们脸上的麻木和恐惧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扭曲的激动,和看到救命稻草般的狂热——能让玄剑门低头的人,说不定真能帮他们摆脱苦海!
人群中,一个年长的货郎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般喊道:“我知道了!杨先生肯定是峨嵋派哪位高人的相好!你看他住在锦绣会馆,那可是峨嵋派的地方!”
“对对对!”卖菜的大妈立刻附和,“马上就要试剑大会了,玄剑门想跟峨嵋派联姻,这个节骨眼上哪里敢得罪峨嵋派的人!肯定是怕杨先生在相好的峨嵋女侠面前说他们坏话!”
这些自作聪明的猜测,让人群的情绪更加高涨,看向你的眼神也愈发炙热。
你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只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拿起桌上的漆盒。盒子很沉,入手冰凉,你轻轻打开搭扣,里面铺着红色的绒布,几锭雪白的银子静静地躺在上面,足有五十两,旁边还放着一个瓷瓶,瓶身上刻着“金疮圣药”四个字,瓶塞处系着红色的丝绦,一看就是上好的伤药。
你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漆盒推到旁边的布庄老板王老实面前。王老实正站在人群外围,看得目瞪口呆,惊魂未定,双手还下意识地攥着衣角,上面还沾着昨天的污渍。
你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王老板,昨日因你之事,我才与他们结怨。这银子和伤药,算是他们赔给你的,拿着,去把那些被弄脏的布料换了,再给家人买点好吃的。”
王老实的身体如同被闪电击中般狠狠颤抖了一下!他看着漆盒里那几锭闪着银光的银子,又抬头看向你那只依旧乌青骇人的左眼,一股巨大的暖流夹杂着深深的愧疚,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防线。
这五十两银子,足够他重建布庄,让一家人衣食无忧好几个月;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因为帮他出头,被打成了这样,如今还把赔偿款让给了他。
“扑通”一声!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中年男人,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对着你深深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先生!这使不得啊!是小人连累了您,怎么还能要您的东西!您快收回去,这银子我不能要!”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把漆盒推回来,双手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你没有扶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按住他推过来的粗糙大手。他的手掌布满了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握剪刀裁布而有些变形,带着布料的纤维感。你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千钧之力:“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