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魔窟抉择(2 / 2)
整个魔宫,寂静无声。
只剩下,了尘那因为剧痛而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如同被踩碎气管的濒死野狗般的、压抑而又绝望的“嗬嗬”悲鸣,混着胸腔起伏时牵动伤口的抽气声,在魔宫穹顶下打着旋儿,显得格外凄厉。
直到这悲鸣声在耳中绕了三圈,素云才终于从那如同惊雷炸醒的幻觉般的震惊之中,缓缓地回过神来。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先是落在瘫在地上、四肢以诡异角度扭曲、浑身血污与秽物黏连的了尘身上——那张曾让她恨了十年的枯槁老脸,此刻肿得像发烂的馒头,眼球突出,嘴角淌着混着血的涎水,再无半分往日的威严。
随后,她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站在床边、负手而立的你身上:你的月白锦袍竟未沾半分污秽,衣摆垂在猩红床褥边,如寒雪覆红梅,神情平静得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蝼蚁,而非终结了她十年的炼狱。
她看着瘫在地上、如同死狗般抽搐的了尘,又看了看站在床边、负手而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你。
她那双燃烧了十年恨意的眼眸之中,浓密的睫毛先是剧烈颤抖了两下,随后,两行滚烫的清泪便毫无预兆地涌出,顺着她敷着薄粉的面颊滑落——泪滴砸在胸前被撕裂的僧袍上,晕开两小片深色的湿痕,连带着眉心那点朱红都被冲得微微发花。
那不是悲伤的泪。
也不是喜悦的泪。
那是一种在无尽黑暗的地狱之中,被铁链锁了十年、早已习惯了腐臭与殴打,却突然瞥见一道刺破穹顶的光时,既不敢伸手触碰,又怕稍纵即逝的迷茫;是看着仇人沦为烂泥时,积压十年的怨毒终于有了出口的震撼;是明知这救赎来得太过突兀,却又忍不住贪恋那丝暖意的复杂泪水!泪水中裹着十年前洗象庵的铜铃声、弟子丁胜雪的笑脸,也裹着这十年暗无天日的屈辱,滚烫得几乎要将她的眼眶灼伤。
你没有去看她。
你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地上那滩烂泥的身上。
你缓缓地,蹲下身子。
你伸出手,指尖先是触到了尘黏腻冰冷的头皮——血污混着秽物的腥臭味瞬间钻入鼻腔,你却连眉峰都未皱一下,如拎起一只死狗的后颈般,稳稳将他那颗沉重的头颅提了起来。手掌发力间,强迫他那双因极致恐惧而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珠,与你冰冷的视线对视——你能清晰看见他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那副毫无温度的面容,以及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混杂着哀求与绝望的细碎光芒。
你那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在这座魔宫中响起。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你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上,清晰而冷硬。
“第一个问题,你们‘欢喜禅’,在整个大周,一共有多少个像这里一样藏污纳垢的据点?”你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捏得了尘的头皮发紧,他喉间立刻滚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第二个问题,你们的组织架构是怎样的?谁在给你下发指令?你的上级,究竟是谁?”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床上的素云,“十年前,你是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擒下我身边这位,峨嵋派的素云师太的?”
“想好了再说。”你猛地松开指尖,让了尘的头颅晃了晃,“你的每一个回答,都将决定,我接下来,会从你身上,先拆下来哪一根骨头。”
魔宫之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墙角烛火“噼啪”爆着灯花,将你的影子拉得极长,覆在素云与了尘身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铁锈味、失禁的尿骚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甜腻熏香,三种气味交织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古怪气息,黏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你松开了手,任由了尘那颗如同灌满铅的破麻袋般的头颅,“咚”的一声无力地磕在冰冷的青地砖上,发出一声沉闷而牙酸的声响,震得他自己又是一阵抽搐。
你缓缓地,转过身,将你那双比深渊还要平静、比寒冰还要冷酷的眼眸,投向了那张巨大红色圆床之上、那个依旧保持着“白衣观音”扮相的、神情复杂的女人——素云。
她的泪痕早已风干,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浅淡的白痕,与眉心的朱红形成刺目的对比。那双燃烧了十年恨意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你,瞳孔微微收缩——里面翻涌着震惊(震惊于你的雷霆手段)、迷茫(迷茫于你的突然出现)、感激(感激你终结了她的苦难),更藏着一丝面对未知强者的、深入骨髓的警惕与戒备,像受惊后炸毛的孤狼。
“你是谁?”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久未上油的风箱在拉动,每一个字都裹着十年的风霜。这是她被囚禁的三千多个日夜中,第一次,对除了了尘之外的“人”,主动开口说话。
你看着她,目光从她被撕开的僧袍裂口扫过——那里露出的月白内衫边缘还带着陈旧的折痕,再落到她那张被圣洁妆容与十年屈辱交织的脸上:脂粉遮不住眼底的青黑,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清丽风骨。
你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充满了绝对掌控力的弧度。
“我是你女婿,还是你妹夫,这取决于,你是那位好徒儿丁胜雪的师父,还是你那位好师妹素净的师姐。”
你的话,如同一道裹挟着惊雷的狂风,狠狠劈在素云早已脆弱不堪的心湖上,炸起滔天巨浪!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瞬间停滞,连手指都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猩红丝带,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女婿?!妹夫?!丁胜雪?!那是她最喜欢的弟子,是她离开峨嵋前亲手教导剑法的孩子!
她不是在做梦吧?眼前这个如同神魔般降临、以举手投足间便碾碎她十年噩梦的男人,竟然是胜雪的……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十年的仇恨、刚刚的震惊,此刻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得七零八落。
然而,你并没有给她任何消化这惊天信息的时间。你缓缓向前踏出一步,足尖落在地砖的水渍上,溅起细微的水花。那无形的、属于顶尖强者的绝对气场,如厚重的乌云般瞬间笼罩了她,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你用一种平静得近乎残忍的、仿佛在剖析一件死物的口吻,继续说道:“师太,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个事实——比你被囚禁十年更残酷,更绝望。”
你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彻底剖开。
“了尘这老狗在你身上下的‘锁元禁制’,固然封印了你的【玄?峨嵋九阳功】,让你无法反抗、无法自尽。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禁制也是一层‘保护壳’。”你伸出手指,虚点在她丹田处,“他修炼的【玄?欢喜禅功】淫毒霸道无比,十年采补早已深入你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甚至渗进骨髓。你之所以能保持神智清明,能用恨意支撑至今,全是因为你体内被封印的九阳内力,与那锁元禁制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就像两堵墙,死死抵住了淫毒对脑海识海的侵蚀。”
你顿了顿,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才将那最致命的话语,一字一顿地刺下去:“但现在,你枯坐十年,九阳内力早已在禁制中消耗殆尽,油尽灯枯。一旦我解开你身上的禁制,你猜,会发生什么?”
“你体内那早已失去对抗之力的至阳功体,会瞬间被积攒十年的、无主而狂暴的淫毒洪流彻底吞噬!你的神智会在三个呼吸内被冲垮、腐蚀、消融——你会忘了自己是峨嵋长老,忘了十年仇恨,忘了所有尊严,最终失去神智、沦为被欲望驱使的行尸,连半点自主的体面都剩不下。”
“肉身不死,却比死更难堪——连选择沉沦或清醒的资格,都不会再有。”
每一个字都如淬冰的钢针,精准扎进素云早已紧绷的心神!那话语没有嘶吼的暴戾,却带着剖白真相的残忍,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层层剥开她十年来赖以支撑的“傲骨”假象,将内里的脆弱与危机赤裸裸地摊在眼前。
她那张刚因仇人落网而泛起血色的脸,瞬间褪成宣纸般的惨白,连唇瓣都失去了所有色泽,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灰。指尖无意识攥紧胸前的猩红丝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得近乎透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浑然不觉——十年囚禁都未让她如此失态,此刻却连指尖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懂了,从头皮到脚跟都泛起刺骨的寒意,彻底懂了!
原来她引以为傲的“道心未破”,不过是敌人禁制无意间筑起的幻象!她十年未疯,不是因心性坚韧如铁,而是那道锁住她功力的枷锁,恰好像一道脆弱的堤坝,堪堪挡住了足以将她神智淹没的欲望洪潮。她每日靠着恨意支撑的“不屈”,竟是建立在这荒唐的平衡之上,连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而眼前这个打破她十年噩梦的人,竟同时将她推到了更恐怖的悬崖——解开禁制是沉沦,不解禁制是永无自由的囚徒,连求死都成了奢望!她十年来咬牙坚持的“活着”,骤然变成了最沉重的诅咒。
“罢了”
良久,素云缓缓阖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冲开眉心淡红脂粉,在脸上留下两道狼狈的白痕,混着未干的泪痕,让那刻意描画的“圣洁”妆容碎得彻底。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朽木摩擦,裹着十年囚禁的疲惫与彻底的死寂:“被这老贼囚禁十年,我连自戕都不能,如今连求死都成了奢望……”
她睁开眼时,那双曾燃着十年恨意的眸子,已空得只剩死灰般的沉寂,连一丝波澜都无:“求你,给我个痛快。”
你望着她万念俱灰的模样,心底那股掌控者独有的冷硬亢奋悄然翻涌——这等从云端跌落尘埃的绝望,远比任何顺从都更具冲击力。圣洁者的崩塌,从来都比庸常者的沉沦更有分量。杀了她太过可惜,这具浸着峨嵋傲骨与十年苦难的身躯,若能化为促成婚约的筹码,才是这场狩猎最完美的收尾。
你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悲悯,语气却藏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师太何出此言?我与峨嵋有婚约在身,岂能见长辈陷入绝境而不救?带一位活生生的长老回去,总比捧一具遗体向峨嵋交差,更显诚意。”
话锋陡然一转,你语气里添了几分诱惑与霸道:“况且,谁说你已无药可救?寻常疗法自然无用,但我所身怀【天·龙凤和鸣宝典】兼济阴阳,远胜这老贼的邪功。我可助你驱散淫毒、重续经脉,甚至洗经伐髓、重塑根基,让你功力更胜往昔。”
你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微颤的身躯,指尖轻抬,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她的下颌,稍一用力便将她的脸抬起,强迫她迎上你的目光——你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淫邪,只有冰冷的交易感,像在衡量一件稀世筹码:“你若全然信我,以峨嵋长老的身份托身于我,让我为你涤荡沉疴,我便赐你新生。”
“你若不愿,我亦不勉强。我会给你个痛快,再提了尘的头颅与你的遗体前往峨嵋,告知素净师太,你为除魔壮烈殒命,也算保全了峨嵋颜面。”
“现在,考虑你的选择吧。”
指尖松开,你未再看她一眼,仿佛她的抉择无关轻重。转身回到瘫在地上的了尘面前,脚掌稳稳落在他早已变形的右手腕上,骨茬与鞋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
凄厉的惨叫冲破魔宫死寂,却未让你眼中泛起半分波澜。你脚下刻意放缓了碾动的节奏,每一次施力都精准落在断裂的骨缝处,骨骼错位的闷响与哀嚎交织,在密闭的地下空间里反复回荡,织成一张逼人的恐惧之网。
你充耳不闻这惨嚎,更未回头看素云,语气冷得像冰:“告诉我,第一个问题——你们欢喜禅在大周,还有多少这样的据点?”
你将抉择权抛给了床上的女人——旧地狱已破,新的抉择摆在她面前:是坦然赴死留得清名,还是忍辱求生重获功力?而她的答案,将决定她是成为这场狩猎的旁观者,还是被卷入更深的棋局。
了尘的惨叫在魔宫穹顶反复回荡,你脚下的力道未减分毫,脸上依旧是无波无澜的冷漠——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昔日邪道巨擘,只是一件用来施压的器物,每一次碾动都在敲打着素云紧绷的神经。
你的精神力却如细密的网,将床上的素云牢牢笼罩:她的呼吸急促紊乱,胸膛因心绪翻涌而剧烈起伏,胸口的丝带被攥得发皱;那双死灰般的眸子里,羞愤、求生欲与峨嵋弟子的傲骨在疯狂撕扯,每一次眨眼都藏着挣扎的痕迹,连指尖的颤抖都泄露了内心的动摇。
你很清楚,仅凭言语威胁与死亡恐惧,不足以摧垮一个囚禁十年仍保神智的高手道心——唯有让她亲眼见证绝望与生机的博弈,让恐惧与希冀反复拉扯,才能让她彻底屈服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