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巅峰对决(2 / 2)
白金汉宫的穹顶都在震动,吊灯的水晶碎光在四散跳跃。
一位女侍忍不住用扇子遮住了脸,她的肩膀在颤抖,不知是被惊吓,还是被震撼。
就连坐在利奥波德侧边的威灵顿公爵也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听力不好,但李斯特的演奏他却听了个真切:“那是地狱之声。”
利奥波德也笑着附和道:“如果这真是地狱之声,那魔鬼的手法也未免太高明了一些。”
不等利奥波德把话完,他便听见身边的侄女维多利亚轻轻吸了口气,纤细的手指掩在胸口,目光却牢牢地黏在舞台上。
“天啊……”她低声喃喃,混着震撼与微微的颤抖:“我从没有想过,钢琴居然能发出那样的声音。那双手……那么的快,又那么的绚烂……”
维多利亚声音几乎被掌声淹没:“亚瑟爵士一定费了极大的心力,才能请到他吧?”
舞台上的掌声仍在持续。
李斯特从琴凳上起身,烛火照亮了他额前被汗打湿的发丝,亮得近乎耀眼。
他似乎听不见掌声,甚至没有微笑。
只是转过身,目光越过沸腾的人群,在了帷幕后方的阴影中。
他知道亚瑟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亚瑟。
两人的视线隔着帷幕交汇了一瞬。
那是极短的瞬间,短得连烛火都没来得及颤动。
他今天可不是在演奏《唐璜的回忆》,而是在演奏钢琴之王对钢琴懦夫的挑战书。
观众们仍在狂热地鼓掌,如果不是场合太过正式,有人甚至想要踩在椅背上欢呼。
李斯特终于微微颔首,他举起右手,轻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按在胸口,紧接着向着观众席鞠了一躬。
随后,李斯特修长的手指忽然微微一转,像是指挥家在示意乐章尚未结束。
观众们本以为他要再加演一首,顿时又激动起来。
然而李斯特却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用左手轻轻在琴盖上敲了两下,声音极轻,却奇异地盖过了嘈杂的掌声。
“诸位。”他用那带着匈牙利腔调的法语,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今晚,我恐怕不敢独占这份荣耀,请各位暂时留一点掌声,也许……待会儿你们还会用得上。”
站在后台帷幕阴影中的弗洛拉原本正随着众人鼓掌,脸上掩不住的惊叹还未消散,然而当她听到这话,拉着亚瑟的手却止不住揪紧了。明明马上要上台的是亚瑟,然而她却比亚瑟还要紧张。
她很清楚李斯特的语气。
那不是谦逊,而是邀请对手上台受刑的礼貌。
弗洛拉的指尖几乎要陷入亚瑟的手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微微发抖。
她低头看了眼亚瑟那被她掐出红印的手掌,猛然惊醒的抬起头,想要向他道歉:“抱歉,亚瑟,我……”
然而,还不等弗洛拉把话完,她就怔住了。
她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亚瑟·黑斯廷斯,这个能在会议桌上让所有苏格兰场警官闭嘴的男人,如今只是安静地立在帷幕边。
光线从舞台缝隙洒进来,在他肩头,勾出一层淡金色的微光。
他没有任何慌乱。
相反的,他那种从容,从容到近乎危险。
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表面总是安静得出奇,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平静的外表下潜藏着怎样的力量。
他那双手,那双握着她的手时,温柔得让人不敢呼吸的手。
如今显得那么的冷静、那么的有力、那么的指节分明,手背的血管隐约浮起,在烛光下映出一点淡青色的色泽。
弗洛拉的喉咙有些发紧。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在考文特花园剧场,亚瑟第一次以伦敦爱乐协会第三乐团的钢琴家身份登台。那时候她还不是现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和舞台上这位看起来年轻有为的演奏者有所交集。
而那时的亚瑟,他在琴凳上坐定,推开琴盖的那一刻,全场的喧哗都静了,就像他生来就属于聚光灯下的场合。
而现在,那种熟悉的气息又回来了。
“别担心,弗洛拉。”亚瑟的嗓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点温度,没有一丝逞强,也没有那种常见的虚荣,更没有被激怒后的冲动:“他只是想听听我会怎么回应。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听吧。”
弗洛拉还想继续些什么,然而她发现亚瑟那双泛着淡红色光芒的眼睛已经看向舞台。
他慢条斯理的抬起手,理了理袖口的褶皱,伦敦爱乐协会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亚瑟每次登场前的准备动作。
只不过,这个动作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在舞台上出现过了。
弗洛拉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能听见血液冲击耳膜的声音。
她想拉住他,但却不敢。
因为今晚的一切都太像是一个梦了,而梦里的人,是不该被现实吵醒的。
“亚瑟……”她几乎只是在空气里唤了一下。
亚瑟已经迈开步子。
每一步都走的极轻,连脚下的木板都不曾发出声音。
舞台那端的灯光被他一步步吞没,他走得既不快也不慢,整个人从阴影中抽离,看起来就像是走向了某种命中注定。
弗洛拉看着他消失在帷幕之后,现身于万众瞩目的舞台,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她不知道今晚他会演奏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赢。
但她确定,只要他走上舞台,哪怕全场烛光熄灭,他也能用自己的声音,让世界重新亮起来。
于是,她轻轻合上了扇子。
她的掌心仍然热的发烫,可嘴角却带着一抹微笑。
那笑容里有恐惧,也有安心,更有一点,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绪——她爱极了他此刻的样子。
换台的侍者们正匆匆忙忙地推走钢琴,黑亮的琴键上依稀可见几滴李斯特的汗珠。
而那位刚刚完成了完美演出的钢琴之王此时正沿着后台走出,那条通往侧门的长廊被帷幕隔出半明半暗的光带。
他脱下手套,随手甩在随行助手的臂弯上。
对于一位单场能够演奏80首作品和50首背奏的钢琴家来,演奏一首《唐璜的回忆》远远称不上什么消耗,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疲倦,但也谈不上有多骄傲,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征服了全场。
然而,当他转过长廊尽头时,却发现亚瑟正从另一端走来。
一个刚离开战场,一个正要登台。
两人之间隔着大理石柱的阴影,默契的同时停下了脚步。
四周的侍者都屏住了呼吸,甚至连搬动琴凳的动作都和缓了下来。
“亚瑟爵士,我原以为今晚能听到您的琴声。没想到,您竟然是选择以指挥的身份上场。不得不,这是个遗憾。”
“或许吧,但是您得明白一点,要想取得战争的胜利,靠的不仅仅是士兵,还得依赖将军,正如我马上要指挥的这首《威灵顿进行曲》。”
李斯特闻言微微欠身,笑容依旧完美:“那我就期待您今晚的战役。但愿您……行军顺利。”
亚瑟同样以极轻的微笑回应:“也感谢您今晚的英勇奋战,倘若不是您和西吉的努力,我所做的这些准备也就全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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